主講人:果暉法師
講 題:「以安般法門為主的次第禪觀」
日期:7/24/2015 (星期五) 時間:7:30pm-9:30pm
地點:美國法鼓山新州分會
逐字稿:邱瑞珠、翁蕙洵 完成日期:10/20/2015
段落整理:翁蕙洵 完成日期:10/27/2015
修稿:果暉法師 完成日期:12/10/2015
北美轄召王九菩薩開場介紹:
很高興今天東初禪寺的監院常華法師也一同前來,她也是北美護法會的輔導法師。今天的主講是果暉法師,他現任法鼓山副住持,也是僧伽大學的顧問、法鼓文理學院佛教學系副教授及系主任。歷任農禪寺秘書、聖嚴師父的侍者、禪坐會輔導法師及農禪寺都監。
今天的題目是以安那般那法門為主的次第禪觀。「 安那般那」翻成中文就是呼吸。等一下請法師為大家清楚講解。現在稍微跟大家介紹一下這個法門:「 禪宗以無方法為最上的方法,無次第是最高的次第,假如要論頓悟的心法,就連佛法也不要,因為一切的法都是佛法,一切法也都不是佛法。打坐、修定並不是禪的方法,次第禪法才有打坐、修定的必要。」聖嚴師父一再父告訴我們:「佛法沒有次第,但是方法有次第。」這次特別恭請果暉法師以三學的次第、禪定的次第、解脫的次第、小乘禪的次第、次第禪觀以安般法門為主,帶領各位菩薩、師兄師姐來了解禪宗無次第的意義,體驗次第禪觀的受用,請大家把握殊勝的因緣,能夠參加這次的研習營。
果暉法師演講:
謝謝轄召王菩薩的介紹。剛剛也見到了二十年幾年前,我在泰國也留學過一年,那時候聖嚴師父派果元法師跟我到泰國,受到邱友貞菩薩的照顧和服務,我非常感謝。二十幾年了,今天見面,在台灣好像也見過面,但是已經很久了,這也是不可思議的因緣。
今天的主題,就是剛剛王菩薩所介紹的「次第禪觀」。禪宗講沒有次第,頓悟法門事實上是針對已經有修行基礎,或是利根的人來修的。也就是說修頓悟法門之前需要有一個基礎,這個基礎就是今天要講的,如何運用次第禪觀的方便,來加強我們的基礎,在這個基礎之上,我們再來修禪宗的頓悟法門。今天演講的重點是以數息觀,(梵文:anapansati)來加以說明。因為我在日本的博士論文也是寫這個題目,今天的演講不是學術面向,但是有一些義理會比較深的地方,請諸位要耐心地聽。
我們學佛法要「解行並重」,這非常重要,就好像一個人的兩隻腿,有左腳右腳;或者是車子,古代的車子可能是兩輪,因為有馬和牛在拖。現在車子是四輪,獨輪車大概只有小孩可以滑,而沒辦法開的很快、開的很遠。這又比如鳥的兩翼,如果一隻鳥只有一隻翅膀,牠應該很難飛。今天的演講從解行並重,然後往止觀、次第禪觀來開展。我用止觀的主軸再來說明,希望大家對修行的義理有更清楚的掌握。我大部分都是用聖嚴師父著作的內容,所以大家如果要查原始資料的話,只要記其中的三個字或兩個字,回家上網,法鼓全集已經全部上網了,你都可以查到原文。
禪修基本上有三個層次,第一個是靜坐,第二個是禪定,第三個是禪悟。靜坐,英文叫作meditation。它比較一般性,很多宗教,包括佛教本身、道家、其他宗教、外道都有靜坐。第二個層次叫作禪定,就是所謂的四禪八定,比較深的定,甚至有一些可以產生神通或者神秘經驗。一般有這樣經驗的人比較少一點,因為它是比較有深度的修行,或者是在深山裡面修行。禪定的層次有幾個名詞,一般來講就是三昧( 梵文:samādhi);或者是靜慮(梵文:dhyāna),就是初禪到四禪。 第三個就是禪宗的禪悟,也就是開悟,英文叫作為enlightenment。 我們先從比較大的範圍,漸漸漸漸導向我們要講的主題。
除了小乘的次第禪定之外,還有大乘定(大乘梵文:mahāyāna ),大乘是相對於小乘,其實就是南傳上座部所講的系統,講上座部可能好一點,講小乘好像把人家貶低了。《法華經》、及一些《大乘經》會批判小乘的。大乘的意思就是他是能夠利益眾生,悲智雙運而以慈悲為主;如果是小乘的人,他專門就是求得智慧,只要能夠解脫自己的生死煩惱就好。大乘呢?他不止是為自己,甚至他先為眾生,以利眾生來利益自己,這是大乘。
大乘定也是一樣。小乘定因為他是要解脫生死,因為生死煩惱太可怕了,所以他要求智慧,而且要修深定。大乘定,他不需要修深定,因為他在生活當中可以修得到與智慧相應的定,他可以幫助別人。大乘定有它的教理基礎,這個教理基礎在《中阿含經》裡面有形容佛叫作龍:說「龍行止俱定,坐定臥亦定,龍一切時定,是謂龍常法。」在《阿毘達磨》裡面有記錄:「如來常在定,無有不定時。」這個「定」事實上它就是「未到地定」。在《阿毘達磨》它是比較現實一點的描述,如來只有兩個時間沒有在定,其它都在定。什麼時間?吃飯的時候,上廁所的時候,這是非常現實的描述,其它都在定。事實上就是未到地定。禪宗運用如來禪、未到地定,生活當中定跟慧可以結合在一起,這是大乘定的意義。希望大家能夠了解一下,所以它是定慧不二。
三學的次第 佛教是戒定慧三學,戒定慧三學相當於我們蓋樓房,戒是第一層,定是第二層,慧是第三層。常常我們希望能夠只要第三層,不要第一層、第二層;或者只要第二層,不要第一層,那就會變成空中樓閣,變成只是藝術上面的作品,不實際。所以我們正信佛教徒要了解,事實上有第一層才有第二層,才有第三層。禪宗講的定慧不二的意思,它一樣要第一層,只是說第二層第三層,有一點像我們現在的建築物,我們現在有套裝的; 現代建築科技非常進步,古代大概一個磚頭一個磚頭疊上去,現在好像有預鑄。或者像是把第二層、第三層綁在一起, 用3D列印輸出。
這也像是禪宗到了中國之後,發現這個技術。第一層還是一樣的,雖然你把第二層、第三層,先在另外的地方把它綁好之後,整體成型或者3D列印,然後再造上去,但是第一層還是要的,我們不要忽略。所以不管在家、出家,第一層還是很重要。在家就是持戒,最少三皈依,然後漸漸地五戒、八戒或者菩薩戒。基本的身口意,一定程度的清淨來修定、修慧,否則就會變成外道定。修定可能有神通,但是神通會害自己、害別人。暫時可能會吸引一些人,產生一些功能像治病或者特異功能,最後會害自己害別人。我們正信佛教徒一定要知道這三個層次。
師父也告訴我們,他也是這樣走過來的:閱藏、研究戒律,並落實於禪修。他在大陸出家的時候,就有修行經驗;到台灣遇到我們另一位師公靈源老和尚;在閉關的時候,他都在修行;甚至他到日本的時候,還在修行。我是很佩服的,我在日本趕博士論文是趕得非常辛苦,根本沒有時間去打禪七。但是師父不是!他在日本讀書的時候,打禪七,參學善知識。他老人家把他的教學經驗寫成書,將修行方法寫下來給我們,那我們不必像他老人家那麼辛苦,也要去留學啦,或者也要去閉關啦,不需要。因為他好像母鳥到外面去採東西吃,消化之後餵小鳥,已經精華給我們了。我們就能夠運用他的精華,可以得到跟師父一樣的佛法或者修行的利益。
禪定的次第 禪定的次第是四禪八定,這個地方有點學問,因為這樣的解釋方法是我發現的,這是我在日本讀書的時候,我是從《俱舍論》上面,而且我還記得這是我念碩士時候發現的。論文是在韓國發表的,我的日本其中一位很有名的教授,他很專心地聽我發表。我們對禪定的理解,透過止觀,非常方便,因為止觀跟禪定,還有跟漢傳的禪法,關係非常密切。我們禪法的理論背景,可以聯繫到印度的佛法,可以把它連結上,這樣的話,我們對解門就有信心,對教理就能夠通暢,對修行就比較不會有疑惑。
九種無漏禪定 這是我們心的狀態,這一端是觀(英文:contemplation或者梵文:vipaśyanā),另外一端是止(梵文是śamatha)。這邊(觀)是動的功能,這邊(止)是安定的或者是靜的功能。這邊(觀)是100%。這邊(止)是從 0%開始,我們一般不會到這個地步的,我們一般人是有一點定力。如果這種狀態的人:心的動的狀態100%,定的狀態是 0%,這大概是發瘋的狀態,住在瘋人院。因為他在動,但是他的思緒完全沒有邏輯的功能,這應該非常少的。
我們大致上都有一點定力,比如說我們專心看書,這是靜的功能。或者我們看一部電影,看的很有趣,這時候我們的心是集中在男女主角的故事上面,這是類似定的功能。比如大家現在在聽演講,你不會想到我現在吃飯,一定你的心是在演講的題目上面,這是「靜、止」的功能。但是我們一般的狀態,在動的時候就會散亂。動的時候,我們沒有辦法控制,我們的頭腦下一個念頭要想甚麼。剛剛我在鍾菩薩家裡面休息一下的時候,自己幾十年前的念頭會出現,記得清清楚楚的,這我們沒辦法控制的。怎麼樣可以控制呢?就是透過禪修。
一般我們在動的時候,心是非常散亂的,當動到已經沒力氣的時候,就睡覺再不然就是休息,那就變成昏沉。所以我們心裡面的散亂與昏沉兩種狀態,事實上是同一種的心理狀態,只是說這個時候它(觀) 是有能量,所以他是會動。但是這邊(止),他變成已經沒有力氣了,要休息了。所以散亂跟昏沉,事實上是同樣的一種的心理狀態,只是說這個時候(觀)是有能量的、還清醒著,但是他是散亂的清醒。這邊(止)他已經能量用完了,所以他只好在那邊休息或者是睡覺,或者打坐的時候就昏沉。所以一般人的心理狀態。
透過修行,這樣的狀態就獲得調整。好像一條可以滑動的線或者一個槓桿,往這邊走,讓這一支往這個方向調(法師指著板書)。如果說修行,最好的禪定的狀態是第四禪。我們從最右邊的狀態來說,上面是觀(vipaśyanā )、下面是止(śamatha),這種狀態是下面是0%,上面是100%,這是完全沒有定力的狀態。到中間的時候,觀跟止的比例,正好50%對50%,等於一,這是最完美的狀態—第四禪。所以我們看到經典裡面,佛他常常從初禪、二禪、三禪、四禪,然後再從四禪、三禪,二禪、初禪出定。後面的四空定也是後來發展的,事實上早期佛教重視是四禪。
當上下的比例等於近一的時候,止跟觀是達到最好的狀態,也就是四禪。超過四禪的時候叫作四空定:「空無邊處、識無所邊處、無所有處、非想非非想處」。這(四禪)是在色界的定,這(四空定)是在無色界的定。在初禪之前的定是未到地定,是欲界最高的定,這未到第定,事實上它是非常接近初禪,有人把它歸類到初禪之中。
禪宗的修行,就是根據「如來常在定,無有不定時」的原理,他不需要進到初禪。原因:進到初禪以上,他的身心不動,身體不動、心當然也是不動,但是他是入定。什麼叫做入定?定在那邊了,他沒有時間、空間的感覺,身體也沒有感覺。但是入定不能太久,因為他在入定當中,他對他的身心已經完全沒有知覺了,但是我們既然活在人間,我們的身體一定會受到外界的地水火風的影響。
大家有看到虛雲老和尚,在南洋常常入定,有一次好像入定了九天。出定之後身體已經不行了,因為沒有營養的供給,還好後來感應到大伽葉的護持,才恢復過來。所以入定不能太久,太久的話如果身體本錢不夠,身體會受不了。入定的時候,身體不能動,心是完全不動,因為他已經完全沒有時間、空間。對我們來講,有一點像異次元空間,好像是外星人的生活經驗。如果大家打坐的時候有一種安定、念頭很少、身體很輕安、沒有任何的累贅,這有一點類似感覺,這是禪定。
但是未到定,他身體還可以動,同樣頭腦很清楚,不會有煩惱。為什麼我們禪宗不主張修深定,進到次第禪定。我們知道這叫作「四禪八定」,四禪加上四空定,叫作八定,它是特別的名詞,大家能夠瞭解一下。如果全部加起來八定,定叫作「三昧」(梵文:samādhi)。三昧叫定。只有四禪它叫作禪定,叫作「靜慮」(梵文:dhyāna)。
止跟觀比較好的狀態是在四禪,所以佛教重視的是四禪。原因:超過第四禪之後的無色界定,「觀」越來越減少,大家可以看到這個線嗎?50%超過之後,它就減低了,49%......。到最後呢,當「觀」等於零時就是「非想非非想定」。所有禪定之中,可以開發智慧的是「七依定」,就是初禪、二禪、三禪、四禪、還有空無邊處、識無邊處,無所有處這七個。第八的非想非非想定是扣除掉的,為什麼?我們看這個表就可以知道,它定力是最好的,定力是百分之百100%,但是觀等於零。所以這個表是非常好的,用來解釋這個道理。這時候心完全不能動,可能是八萬大劫都在定中,完全沒有機會發慧,所以佛教把它扣除掉,它是沒辦法來發慧的定。
佛教的四禪八定上面,可以跟慧結合的叫作「滅受想定」,或者叫作「滅盡定」。事實上,它的定力跟非想非非想定是完全一樣的。只是說它是有智慧的非想非非想定,所以另外給它一個名詞叫作滅受想定或者叫滅盡定。沒有智慧,純粹只有定,叫作非想非非想定,所以它是外道的定,這是對於四禪八定一個基本的了解。一般止跟觀分開講的,從印度佛教也是這樣講:修止可以得到定,修觀可以得到慧。但是事實上,止跟觀是我們心功能的一體兩面,只是為方便說明, 所以將止跟觀講,定跟慧。所以禪宗講定慧一體,事實上是有抓到印度佛教的修行核心。如果修行沒有跟智慧結合,它純粹定,它是世間定或外道定。佛教所要修行的是有跟智慧結合的定。其實定跟慧就好像我們手掌的手心跟跟手背一樣。止跟觀也是一樣,它是沒辦法分開的,好像我們吃飯要拿筷子,夾飯的時候,拿一隻大概可能夾不起來,兩隻筷子才有辦法吃飯或者夾菜。
(聽眾問:未到定是否止觀、定慧?)
未到定其實很接近初禪,事實上為了發慧並不需要修深定。觀,其實我們本來就有觀的,我們念頭都在動,不是嗎?只是說我們沒有辦法專心到可以觀佛法的無常、無我、空,因為我們心太散亂。我們一下在這邊,一下子跳到那邊,我們沒有辦法專注。就好像小時候我們都玩過,凸透鏡在太陽下面,下面放個火柴棒,讓它能夠生火。你如果鏡子這裡移一下,那裡移一下,火燒不起來,你一定要讓它有一個時間持續,最後焦點集中,太陽光的火力、能量一直照射,最後它就升火了。修定也是一樣,我們的念頭跟凸透鏡原理一樣,一直跑來跑去,它一下子就冷掉了;或者跟煮飯一樣,一下子插電、一下拔電,那就不可能煮熟的。
(聽眾問:我們怎麼做到焦點集中?)
那就透過練習,所以需要修行。其實它是有技巧的,掌握到技巧,大部分的人可以修得到,它可以透過學習,等於是像現在的某一種技術,你只要跟著學,你不需要太多的為什麼這樣?為什麼那樣?就可以做得到。修慧比較難,因為它是需要理解、思考:聞慧、思慧、再修慧,它的思考是需要透過自己獨立的理解,不是要問人家,而是自己確定百分之一百不會懷疑,這叫思慧。 所以有這兩個層次。
禪定的次第有四禪八定,這通於凡夫及外道的禪定。二乘的九次第定也講了,也就是在四禪八定之上,加上第九的解脫定。如果沒有修慧,只修前八定的話是沒有辦法解脫的。佛經上面有個描述,叫作「以石壓草」。法鼓山的總本山,走到大殿旁的七顆雀榕,石片很大,其中石頭堆的細細的,下過雨之後,小草一下子就露出來,滿厲害的。如果諸位家裡有庭園的話,大概也可以看到的。禪定,就是暫時把草壓住讓它不會長,如果你有一天把石頭拿掉,草照樣長出來,所以雜草非常的韌命。禪定也一樣,所以禪定它不究竟,就是這樣。當你定力退失之後,煩惱同樣會產生,但是如果有智慧的話,就不會。有智慧時,煩惱才會真正根除。在禪定中可能會沒有煩惱,但是禪定定力退失之後,煩惱會再產生。如果有開悟、達到真正智慧之後,煩惱不會再產生。差別在一個是治標,一個是治本;禪定是治標,智慧才是根本的治本。
大乘佛教講的「定慧不二、即定即慧」,事實上它是一體的兩面,分不開的。戒、定、慧就是戒増上學定増上學、慧増上學。剛剛所講的次第禪定有四禪八定,有九次第定。禪宗的頓悟禪定不講次第,不講次第的意思也就是它不需要一個一個修上去,它是重視智慧。所以基本的也就是未到地定就可以,如果深一點的話,有初禪當然更好。但是如果進了初禪,還是需要離開禪定,因為在禪定當中沒辦法作觀,要離開禪定再作觀。所以禪宗不去修這麼深的定。
另外就是說要修這麼深的定的話,大概一個人要跑到山裡面,在台灣有玉山,在美國有洛機山脈。美國大概也有很多山,一個人在那邊修行,可能也不必煮飯,可能吃草就可以了,如果有水果的話吃水果。台灣的廣欽老和尚,人家叫他「水果師」,他專門吃水果,猴子可以吃的東西,人一定可吃的。廣欽老和尚就這樣子吃,他在大陸的時候,就是這樣子修行。
我們看虛雲老和尚也是這樣子,在大陸的時候,在深山裡面根本不需要米,他吃松針,聽說松針有營養的,你們有聽說過嗎?因為修定的人,他煩惱很少,所以他補充身體的能量不需要太多。所以有的人心情不好的時候,他會到哪裡去?到7-11,或者shopping,買很多東西吃,或者買很多東西穿,吃的胖胖的,或者穿得胖胖的,這是因為煩惱多的關係。但是有修行的人,「禪悅為食」,他打坐已經太快樂了,他不需要太多的營養。另外喝水,深山裡面的水都是有機的,不像我們現在喝的從工廠流出來的。水又營養,松針又沒有毒很甜。我們看到祖師語錄裡面,松針很容易磨,用石頭都可以磨,磨一磨後摻小米粥,就這樣子,帶一包小米就可以。所以我們看到虛雲老和尚在山裡面修行,吃到身體都變成綠色的。
禪宗的頓悟重視的是慧,剛剛所講的是戒定慧,沒錯,第三層是比較難達到的,但是第三層才是佛教真正的特色。因為戒重要,外道也有持戒,他持戒可能更嚴謹一點。修定,外道也有修定,修定可能修的更深一點。但是只有第三層是佛教獨有的,所以我們並不需要修到那麼深的定,重要能夠產生智慧,這智慧讓我們對修行產生大信心,但不是馬上夠解脫生死、解脫煩惱。但慧在第三層,就是說第二層你需要蓋沒錯,但是你不需要蓋那麼高,只要第二層短短的一層就可到第三層了。但是次第禪定,它把第二層蓋的像高樓大廈一樣,再蓋第三層。我們現在同樣要蓋第二層,但是不需要蓋那麼高,差別在這裡。
解脫的次第 再來就是解脫的次第,慧解脫跟俱解脫,這邊有一點小小的學問,配合這個圖稍微解說一下。解脫的意思就是解脫煩惱,事實上就是阿羅漢,才是解脫生死、解脫煩惱,就是「究竟解脫」。當然大乘的話,究竟解脫就是佛。我們現在先用小乘的羅漢來講,它有初果、二果、三果、四果。達到初果,再修到二果,二果修到三果,再修到四果,達到四果的時候就是解脫了。
達到解脫有兩種,一個是慧解脫,一個是俱解脫。俱解脫的意思,他不但有智慧,生死的煩惱、無明煩惱已經沒有了,而且八個禪定全部修完,他進到「滅受想定」,這個叫作俱解脫。慧解脫的意思有兩種,第一個慧解脫的意思,只要他第八個定沒有修完,前面的慧解脫有達到初禪,或者慧解脫達到二禪,等等,或者慧解脫達到第七個無所有處,只要說第八個定還沒有修完,都叫做慧解脫。
第一個慧解脫就是禪宗所重視的,也就是說連初禪都不要進去,只要達到未到地定就可以了。這是有根據的,是北傳、南傳都有,《阿含經》裡面有講,《須深經》所說的,初禪都沒有進去,但是最低的標準要達到未到地定,他同樣可以證到阿羅漢果。這是慧解脫當中特殊之處,不需要修到那麼深的禪定,都可以證到阿羅漢果。禪宗所根據的道理,特別的慧解脫是只要達到未到地定,應用這個原理,可以達到禪宗發慧的修行目地。
事實上,禪宗它也不講解脫的,禪宗是「唯論見性,不論禪定解脫。」不要求馬上證到什麼果位,而是說他能夠看到跟佛同樣的本性,也就是空性,看到之後,我們產生修行的信心,煩惱不一定完全沒有。小乘只要這三個全部斷掉,就可以證到初果。 一個是「我見」或者叫作身見,我們通常都有一個「我」。第二就是「戒禁取見」,也就是不正確的戒律,比如說看到牛吃草它可以升天,他也學著去吃草,那就是邪見,不是正見。第三個就是「疑」,懷疑主要是對於佛、法、僧三寶及四諦。
但事實上小乘初果他還有兩個煩惱:貪心、瞋心還有,所以不是完全沒有煩惱。有煩惱,但是是比較細的,可能還有貪心,還有瞋心,加起來叫「五下分結」,這都是存在欲界,所以證到初果了還沒有完全斷掉貪瞋的煩惱。何況禪宗也不要求證到初果,主要的是見到空性。斷疑是基本的,對三寶、四諦一定要相信。主要是斷掉我見跟身見、我的存在,一般我們都以為有一個主體的我或者神識、靈魂。這是一般的眾生無始以來,總是覺得有個什麼東西,我死了之後,我不能夠沒有啊,那就變靈魂。因為我們抓著東西不放,所以我們就一直在輪迴,我們煩惱的根源。我們能夠見到空性,其實就是能夠透過修行把身見、我見放棄。這是根據慧解脫的原理而修的。
所以解脫的次第:一個是慧解脫,一個是俱解脫。禪宗重視的定慧一體,事實上是根據慧解脫的原理來修。禪宗是定慧不二,默照或者話頭也是一樣,也是定慧不二。修行的方法是止跟觀,剛剛已經介紹過了;修行的成果是定跟慧,修止得定、修觀得慧。但是這裡有二個層次。次第禪定,它是修完定之後再修慧,我們要達到定的時候,修定也同時要用止的方法、要用觀的方法。雖然是心的一體兩面的功能,但是修的時候,我們需要掌握到兩個技巧,可以達到修定的目的。
但是修慧的時候呢,也要用止跟觀。止跟觀是一樣的,但是它對象不一樣。修定的止跟觀的方法,它是具體的所緣相,或者叫作「有相的」。比如說這一次我們講的是安那般那數息,我們的對象就是呼吸,它運用「觸」的原理,不會再轉變的,就在呼吸上面。或者是念佛、觀想佛像,我們的對象就是阿彌陀佛。如果用念佛的,對象就是念的「阿彌陀佛、阿彌陀佛、阿彌陀佛、、、」如果是觀像,那對象就是「像」,它是有相的,它是有一個點可以專注。慧也是觀,但它不是一個點、一個對象object,它是無相的。無相的意思,是跟無常、無我、空相應的方法,才是無相。但修定的時候一定是有相的,你才能夠達修定的目的,雖然同樣用止跟觀,但是它的修行的方法或對象是不一樣的。
禪宗重視的就是慧解脫,它不是在定中,也不是在昏散當中。一般的、就是小乘的,要經過次定禪定。禪宗重視的是般若的空慧,而不是在打坐當中。如果大家有看到禪宗祖師的語錄公案,很多根本不是在打坐當中開悟的。虛雲老和尚,大家看到他怎麼開悟的嗎?他不是在禪堂,而是打完坐之後,可能在齋堂就是喝茶,不是在打坐當中,不是!他還是在方法當中,也就是他的疑團還在。疑團還在,他身體會動,所以這不是定,他還可以伸手。如果他入定,他不會伸手,入定身體不會動,所以他是可以動的。就是說因為他在疑團當中,對外界注意力比較少,所以他沒辦法分辨手到底要伸到那裡?如果我們一般清醒的時候,知道剛剛伸到要倒茶的位置,那就不會燙到手。虛雲老和尚可能大部分注意力是在疑團上面,所以手的位置在哪裡他不知道,可能他伸過頭了,因此燙到手就打破杯子,因為這個因緣才開大悟。所以禪宗並不需要講究一定要打坐、入定,這是很具體的例子。所以慧解脫的原理知道了,禪宗重視的在慧解脫,不要求修深定的。
如果是小乘的解脫,剛剛所講的有五停心觀,它是怎麼修定的,修成定再修慧 。五停心觀是修定的方法,包括數息觀、念佛觀、界分別觀(或是十二因緣)不淨觀、慈悲觀,總共五種,達到定之後再修慧。怎麼修慧?主要是透過四念處,它是「身受心法」,身就是身體,受就是感受,心就是心理狀態;法就是無常、無我、空。它有兩個層次的修行階段,一個階段就是對治的,對治就是「觀身不淨」,身體是骯髒的,我們就不會太珍惜,一定每天要穿多漂亮的,要噴很多香水,或者是要抹很多油。「觀受是苦」,就不會太執著,看到好吃的冰淇淋要連續吃好幾個,聽說今天是農曆的二十,可能少吃一點冰比較健康,好像是跟中國的什麼節氣有關係,相信的就少吃點冰淇淋,好像要幾天?一個月嗎?一個月太長了吧。
「觀心無常」,心常常在變,一下說I Love you,另外一面No. I don’t love you。我們常常變來變去,所以觀心無常。現在社會滿多新聞,很多的婚姻問題、家庭問題,或者朋友也是一樣的,一下是好朋友,一下變壞朋友。因為我們的心常常在變化,這個好、那個好,變來變去,很快就變心了,心是無常的,所以我們要觀心無常。常常觀心無常的時候,面對的時候,比較容易接受,因它是無常的,常常變來變去的,沒有關係的。對自己來講,比較能夠謙虛、懺悔,還有就是執著也放下,但知道因緣常常在變,就不會有太多的執著。「觀法無我」,要完全觀法無我比較難一點,這在對治上還是有用的。
另外,四念處有兩個層次,第一個叫別相念處,第二個叫總相念處。總相念主要是觀「三法印」,就是無常、無我、空,而且總相念的時候,從身體可以觀無常、無我、空,或者從感受也可以觀無常、無我、空。在總相念的時候,全部都是相通的,不管觀那一點、不管觀那一個地方,身體、感受都可以觀照無常、無我、空,所以總相念是比較高階的。
這五停心觀是在修定的基礎上面來修慧,修成定之後來修慧,這是它有兩個階段。次第禪觀,它修完定之後再修慧,但再往上面去,如果要達到初果的時候,是七加行:第一個是五停心,然後四念處分為兩個,別相念與總相念,另外有四個是煖、頂、忍、世第一。 修完五停心觀的定力之後,再修別相念;別相念修成功之後,再修總相念;然後再往上跑,煖、頂、忍、世第一,這叫「七加行」。再往上就是證到初果。煖,就是溫暖的,好像母雞孵小雞,它溫暖到一個地步的時候,小雞可以孵出來,所以煖。頂,就是到一個山頂,頂的意思,好像一個山,山頂的這邊它可能會有退心,如果是山頂的這邊就不會退。然後就是忍、世第一,就永遠不會退。再上去就證到初果,這是小乘的次第的修法,這是七加行。
還有一個不淨觀,不淨觀其實也是滿好用,我們的呼吸事實上都在變化。我們眼睛看著好吃的,在顯微鏡裡面看一下,時常是不好看的,根本是髒髒的。包括我們耳朵聽到好聽的,還有包括我們感觸的,都是很粗糙。我有好幾次經驗,你們在家裡面有這經驗嗎?有些蟲它很小,當它碰到手的時候完全沒有感覺的。有的時候身體上有蟲,它非常輕,一看怎麼跑到身上來?沒有感覺。我們的五根的觸覺滿粗糙的,不夠細,但是通常我們就會追求這些粗糙的享受,冰淇淋吃起非常舒服,事實上這些感受滿粗糙的。
還有慈悲觀,慈悲觀很重要,跟大乘佛法的關係很密切。數息觀,對治我們的煩惱;十二界、十八界、十二因緣:對治我們的愚痴的心。觀十二因緣、四聖諦可以進到煖位、頂位、忍位、世第一位,還要修八個定,這是小乘的修法。所以這樣修的話可能修要很久。我們看大乘的禪觀,特別是禪法,我們不要那麼辛苦,但是我們借用它基礎的、方便的前行階段來用。次第法門,前行階段可以拿來用,也就是修到未到地定的統一心,到這個層次我們可以用。我們可以用次第禪觀方法,但達到統一心之後,我們就有機會用禪法來開發智慧,達到開悟的目地。
這裡講的安般法門,也就是明後天我們要實際練習的,主要就是六個:「數息、隨息、止、觀、轉(也稱還)和淨」,天台宗又叫作「六妙門」。六妙門對實修來講滿重要,安般法門主要是這六個法門,它是在部派佛教才發展出來的。原始佛教沒有六妙門,原始佛教有十六個階段,又叫做「十六勝(行)「十六勝(行)」,大家知道現在南傳的還在用。有人有去學過帕奧禪師嗎?他還在強調十六個階段,等於修深定的法門。我是用智者大師《釋禪波羅蜜》的十六個階段,所以它是整合為到非想非非想的四禪八定。事實上我們只要用到它前面的階段,達到統一心,也就是達到欲界定或者未到地定,所以「十六勝(行)」的第一個階段,等於相當於六妙門的隨息。原始佛教的時候—佛陀的時代,當時的人根器比較深,一下子修定就得定了,所以那個時候不需要數息,一下就隨息。到部派佛教的時候,人的根器越來越差一點,所以開始有數息的方法。原始佛教沒有教,一開始它是隨息的,也就是十六勝行的第一個階段,一開始是從隨息的方法開始。這個隨息不是我們一般的隨著呼吸,不是。它是數息成功之後再用隨息,隨息成功之後可以達到欲界定,欲界定成功之後可以達到未到地定。未定地定是穩定的統一心,有的地方講的欲界定也算統一心,但是還是不夠穩定,最好還是達到未到地定才是穩定的統一心。所以我們只要能夠練到數息成功,練隨息進一步就可以達到未到地定,那就達到統一心了。
我們對比一下南傳的《清淨道論》,它同樣也是十六個階段,我們重視的是前面四個階段,後面已經達到初禪,我們不管了。這是它的操作技術,一個是「數」,數大家會數,這明後天我會教的。數呼吸,我們呼氣的時候,有一個數目字。因為現代人比較容易緊張,我們吸氣的時候會緊張,我們只有呼氣的時候在數,怎麼數?明天再教。然後再「隨」,隨著呼吸叫隨息,隨著呼吸,不要數。身「觸」是數息觀所根據的原理,我們的六根:眼、耳、鼻、舌、身、意,然後色、聲、香、味、觸、法。有看過《楞嚴經》嗎?《楞嚴經》有二十五圓通,有各種不同學習的方法,數息的方法利用觸,觸什麼?觸身、觸呼吸,我們從鼻子出來,接觸到鼻子下面的人中,通過觸覺我們知道呼吸的存在,所以它是利用身觸,還有空氣的觸,我們修行的技巧在這裡,是利用觸。
平常我們不覺得,因為我們的注意力比較散亂,所以只知道四大身體粗重的存在,其它的火大、風大、還有水大,我們通常不太注意,從生理科學知道,身體有70%以上的水,我們只是理論上知道,但是感覺的時候不太多,在流汗的時候、上廁所的時候就知道有這個水。我們通常只知道身體粗重的地大的存在,除了水大之外,事實上風大的是完全充滿了身邊。我們可以從修行的實修經驗、注意力集中時知道風大,就是空氣或是叫作氣,充滿全身的時候,我們身體粗重的感覺會消失,甚至身體會不見。這時候我們可以進到第三或第四個層次,進而達到欲界定或者是未到地定。所以這是觸,這是我們數息觀的修行技巧。
第四「安置」的時候,我們心就不必跟著呼吸跑,因為我們知道氣充滿全身,已經覺察不到呼吸在動,因為全身都在呼吸, 這個時候已經達到所謂的統一心。安置,它的技巧叫作遍作相、取相、似相。遍作相是我們一開始知道呼吸。然後取相,知道呼吸的存在,呼吸在那邊,呼吸在動,但是當你接觸的時候,呼吸在這裡,這是取相。進一步似相的時候,我們只知道呼吸的存在,其它身體的感覺幾乎不存在,這已經相當專心了,這時候你全身的、全部的,也就是我們心的注意力完全在呼吸上面,這時候叫似相,我們感覺不到身體的存在。這時候已經接近統一心了,叫作似相。
如果以觀佛像來講的話,在淨土宗的《十六觀經》有觀佛像,我們比如大家看這尊佛像,這是遍作相,你看了之後把眼睛閉起來,剛剛看過的那個印象,你回想一下,很短的時間可以想的出來嗎?可以,這是取相。但是第二個念頭馬上跑掉,沒有佛像。「冰淇淋太好吃了,不知道是不是還有冰淇淋可以吃?」念頭馬上變掉,所以我們取相的時間很短。我們練習,其它念頭漸漸漸漸沒有了,取相越來越明顯,這個時候,就變成似相。似相的時候,也就是說你眼睛閉起來,佛像在你的心裡面非常清楚,甚至清楚程度,比外在的佛像還清楚,這個時候就已經接近統一心了,這是似相。這樣可以懂嗎?用佛像的比喻比較容易懂,馬上可以練習。到了「安止定」的時候,就已經進入到初禪了。事實上,我們也不需要進到安止定。我們只要次第禪觀,我們修安般法門,可以借用它前面的三個、四個階段的技巧,我們就有機會練習達到統一心。
禪宗的無次第。我們主要的就是用話頭禪跟默照禪,所以它是頓悟的法門,如果我們有心的安定的基礎,再來用禪宗的無次第法門會更容易。當然如果利根的人,或者說你之前有修行經驗,那也可以直接用話頭默照。如果說有次第禪觀前面的方便能夠練習,達到專心統一心,等於就是說我們在方法上面,把它分階段。我們先修定,但我們的定不需要達到次第禪觀那麼高的禪定,有統一心的基礎之後就直接修禪宗的頓悟法門。
所以聖嚴師父有講:「禪法本身無次第,但修行過程有次第。」沒有次第的原因,也就是說禪宗重視的是開悟見性,開悟見性不講次第,但是要達到開悟的過程或者方法,可以講次第。在開悟的剎那,它都是頓的,但是在前面的過程,它可能有次第,看你怎麼修。所以如果是一般的從五停心觀入定,再出定修四念處、次第禪觀,那會花很長的時間。所以我們用禪宗的方法,可以用比較短的時間,就可以修成。
這也就是中國禪宗祖師所講的,我們在平常生活當中也可以練習、練心。比如說用四念處,隨時隨地可以知道我的身體在哪裡,我們常常不知道身體在哪裡,因為我們的心是跑的非常快。佛經上面講的,一秒鐘有四彈指,一彈指幾個剎那?有六百個剎那。一個剎那有九百生滅,我們心是跑的非常快,所以我們通常是身心分離狀態,身心分離聽起來不是很好的名詞,但事實上,我們大部分的時間是身心分離的、心不在焉,我們是沒有辦法掌握。所以這是我們需要修行的原因,我們需要能夠練心,如果時時刻刻知道「身在哪裡,心在哪裡。」這就是修行,或者是「我的感覺在哪裡。」我們常常不知道自己的感覺,原因是心已經不知道跑到哪裡了,所以連自己的感覺,痛苦啦、快樂啦、喜歡啦,都不知道或者遲鈍。就是我們因為外界的誘惑、或者我們要追求的太多,所以變成不但身體不知道,連自己的情緒、感覺都不知道,那就比較容易產生種種身心的問題或者疾病。
九住心 是調心的層次,九住心是非常基本,不管是南傳、漢傳、藏傳都有。修定的(samādhi)九住心,從內住、等住、安住、近住、調伏、寂靜、最極寂靜、專注一趣、等持。等持就是統一心,就是samādhi。 聖嚴師父把它變成調心的七層次。第一個內住,也就是開始有些什麼,修行就好像懸河,就是瀑布,沒辦法連貫而且水很急,我們開始修行也是這樣子,至少還有瀑布,如果完全沒有修行連瀑布都沒有,這還不錯。再來修行有進步的時候,有點像平溪的水,沒有像瀑布了,瀑布還是用沖的。沒有那麼急,變成在平地,水位高低差沒有那麼多,但是還是彎彎曲曲的,有時候會小,有時候會大。修行再有進步的時候,像潭中水,它不是海面的水,有風的時候才會有波紋,沒有的時候會比較平靜,那已經不錯了。
再進一步呢,調伏我們的煩惱。如果像數息的話,這個時候,妄念都沒有了,還有三個念頭:呼吸、數息的數目字、還有我。進一步就是隨息了,隨息的時候,已經完全沒有妄念,所以數的動作也是多餘的,放下數的動作變成隨息。這個時候,煩惱暫時的不會產生,是指修定的煩惱而不是修慧的煩惱。進一步再進去就達到統一心了。這是九住心。
聖嚴師父把九住心更精簡為調心的七個歷程,以圖畫表示,這七個歷程,大家回去可以看聖嚴師父七個調心的歷程,在《禪的體驗‧禪的開示》裡面有,上網就可以查了、因為法鼓全集全部都上網了。第一個階段:有呼吸,但是沒有集中注意力的對象。第二個階段:是呼吸常常斷來斷去,數了一忘記了二,數了二忘記了三,或者一下子數到十幾去了,沒辦法數到十。這是有集中注意力,但是妄念還是滿多的。第三個階段:雖然有妄念,但是數數目的正念可以數十分鐘以上。第四個階段:正念不斷,但雜念減少,偶爾會干擾正念的清淨。第五個階段:這時候不錯了,只有正念沒有妄念,數息不斷,時時刻刻。事實上它有三個念頭在交換:數目字、呼吸、知道呼吸(我)。
第六個階段:就進到隨息的階段,已經都沒有妄念了,數目字可以放下不要數了,因為數數目字還要用力,那就放下,這時候就更輕鬆,已經幾乎可以達到身體非常輕安,甚至身體都不見,這是隨息的階段。第七個階段:這時候達到統一心了,到未到定,或者深一點的話,就入定了。但我們禪宗不要求入定,達到入定之前的階段,運用禪法。因為如果入定之後,有什麼缺點?因為他時間、空間完全不知道,入定當中他沒有辦法開智慧 。我們要用觀,入定的當時,他沒有辦法用觀,所以我們不要入定。第八個階段:達到開悟見性,沒辦法用語言文字來描述。
如果我們對照調心的七個歷程,跟話頭與默照比較,七個層次還是太多了,是不是可以少一點?可以。四個就好了,就是散亂心、集中心、統一心、無心。第一個就是散亂心,可以對照話頭跟默照,對照話頭就是念話頭,對照默照還在放鬆身心的層次,也可以跟調心七個層次作對照。進一步由散亂心達到統一心之前的集中心,集中心還是有層次,由稍微集中到高階的集中,相當於話頭的問話頭,或是默照的觀全身。到統一心的時候,就是方法的正念,沒有其它念頭,相當於話頭禪的參話頭,或是默照禪的觀全身或者內外無限。最後就用禪觀的方法,達到無心、開悟。對照默照的話,就是絕觀默照或者常寂常照,如果跟六妙門做對照,就是達到觀、還、淨的階段。
聖嚴師父將四禪八定都歸納為統一心的範圍,如果四個心還太多了,是不是可以再少一點?可以。就是有心、無心。統一心以前的階段叫作有心,開悟之後叫作無心。散亂心也是有心,但是這裡有心強調的是統一心,不管次第禪定到多高的定,都是統一心。所以事實上我們不需要到非常高階的四禪八定,到未到定就可以達到統一心了,有統一心的時候,就可以直接用頓悟的禪法。
因此,不論是默照禪或話頭禪,不鼓勵、不注意進入統一心,不要刻意,只要用方法就可以了。不要想著:「我已經快入定了沒有?」不需要。但是如果有禪定的經驗,那不錯,但是不要追求、不要執著,因為追求執著,最多你只是禪定的階段,或者是你讓它重複出現,這是妨礙我們進一步修慧的機會。有很好,但是只要不去執著它那就不是壞事,不要把禪定當成目的,因為它跟外道是相通的,雖然那樣的經驗是非常美妙殊勝,很多的外道、新興宗教,多多少少有淺或者深的定的經驗。因為進到統一心之後,當下不會有煩惱,以為這種狀態是開悟,事實上不是開悟。因為在《清淨道論》有講,定的經驗跟慧的經驗,有很多非常類似,所以有觀的十種雜染。事實上,他只有定的經驗,但以為是開悟了,所以必須要有這種正知見,才不會走入歧途。
我們現在用次第禪觀的基礎方法,練習之後,達到一心的時候來修慧,次第禪觀剛剛所講,從修定到修慧有兩個階段,都會有用止跟觀。在定的時候它是有相的、是有對象的,不管是五停心觀、數息觀或者不淨觀。所以在修慧的時候,需要轉換它的所緣(object),要換修行方法,修成定之後,換方法來修慧。
漢傳的頓悟禪法,它是一開始就是定慧等持,原因是一開始的時候就用同一個方法。道理在哪裡呢?我們用話頭和默照來說明。話頭它是用參話頭、用疑情的方法當作它的方法:「我是誰?」「念佛的是誰?」或者「什麼是無?」「父母未生前的本來面是什麼?」它是一個方法,也可以說一個念頭,但是這個方法的本身,它不會讓我們進入定境。但它會經過定的過程,它是從散亂心、集中心、統一心,經過這個過程,但是它不會進入定境。因為它的方法,不是一個對象,而是一個疑問,這個疑問經過定的過程當中,會把疑問的本身破掉。原因是它裡面止跟觀都包在一起了,止跟觀都在就是同一個方法上,你在參疑情的時候,疑情它是一個念頭沒錯,但它達到集中而統一的時候,因為它本身是一個疑問,它不會定在那邊,它會把自己的方法破掉,因為它有觀。
純粹只是修定的方法,它會定在那邊,最多時間空間停止。從出定到入定,他沒有時間空間,看他入定時間的長短,長一點的七天,短一點的三天,對他來講,可能只有幾秒鐘,多位禪宗祖師的修行都有這樣的紀錄,因為他入定之後,當下他是沒有時間空間的。好像現在的時空隧道,進入時空隧道,然後再轉幾轉,回二十歲時候的年代,這滿好的,看未來有沒有這樣的科學技術。話頭一開始用,它因為止跟觀是一起的,會經過定的過程達到慧。因為它的方法本身是一個疑問,它不是一個定點,所以這是它的修行的原理。所以它從定到慧,它要不要換方法?不需要。一開始就是用話頭的方法,從念話頭、問話頭、參話頭、看話頭,同一個方法。那默照來講呢,它的原理也是從止觀來的,默照是先放鬆,放鬆之後,再觀全身、觀全境、內外無限,然後絕觀默照。它也不是一個定點,它是觀全身,知道全身的存在,它沒有一個定點在那邊,所以有一點類似慈悲觀,然後擴大。我們的心往外擴大,擴大到沒有我的時候,那就開悟了,就是達到默照。話頭它是濃縮的,有點像現在的核子能或者原子能,我們不講核子彈,因為武器不好,用來發電還可以的。濃縮濃縮,濃縮到了極點,它已經沒有機會濃縮了,它就爆炸。把身心的存在爆炸掉。默照有點類似沈澱的方法,小時候在家裡面,我們沒有像現在這麼好的過濾科技,我看過媽媽將白白的明礬打在水中,雜質就沉在下面。默照有一點類似用明礬,是比較緩和的方法。話頭比較激烈。默照比較溫和,它沈澱沈澱,心的雜質沈澱到最底下之後,最後再把它拿掉,它是比較平和,比較鬆的方法,話頭是比較緊的。
所以默照也是一樣,它不需要換方法,不需要修完定之後再修慧。不過比較起來,默照是前面修定的過程比較明顯一點,但最後都達到慧。所以默照比較容易修,比較難成就,只要他的觀念、技巧,方法掌握非常好,是可以成就的。話頭呢?它比較難修,比較容易成就。原因是:維持長時間的疑情並不容易。我們大概碰到一些特殊的狀況,我們才會產生疑情。比如親戚朋友或者家人不幸過世,我們才會想:「生命從哪裡來?人為什麼活著?」才會產生類似話頭的方法,但是我們不會常常去問這些問題。因為問這些問題能不能賺錢?沒辦法賺錢,問這些問題也沒辦法吃飯啊。事實上,它是修行方法,因為我們問的時候,比如說「拖死屍的是誰?」當你問拖死屍的是誰的時候,你會不會跑到百貨公司去挑這件衣服好不好看?是紅的好?還是白的好?大概不會。這時候大概是「我身上這件可以就可以了,只要不要太髒就可以了。」這是它的修行方法,就是不開悟,但是它可以減少煩惱。「本來面目是什麼?」當你問這個問題的時候,會不會跟人家吵架?沒機會跟人家吵架的。所以說它是修行方法,事實上它也可以減少煩惱。或者說我們問:「什麼是無?」問這個問題的時候,你會不會去想:「銀行裡面還有幾百萬,幾千萬?」不會問。
不過這邊有一個觀念,我們需要知道的,也就是大乘菩薩道的修行方法,雖然我們在修行,我們是要開智慧,但是幫助人家的時候,我們不是去問:「本來面目是什麼?」我們幫助人家,不能夠直接跟自己用的方法一樣幫助人家,是人家的需要是什麼,我們用他所需要的東西幫助他,這是大乘的菩薩道。比如說現在他的問題,可能不是他不知道他的本來面目是什麼?他的問題是沒飯吃。這時候,他需要幫助的能夠有飯吃。到了美國,我才看到,好像不是每一個人都很有錢,我們看到有人在地鐵裡面彈樂器,之後我才知道原來他是化緣的,拿著帽子向著眾人要錢。還有比較年輕一點的,他滿兇講話很快。後來我旁邊的菩薩跟我說,他可能是跟人家要錢的,喊著:「給我錢,給我錢。」所以在電車上面看到,美國也不一定是天堂,那個年輕人我看他還好好的,並沒有殘廢什麼的,跳到電車上面叫著:「我很窮,給我錢。」我看大家都不動,已經習慣了。所以幫助人家是以眾生的需要在哪裡來幫助他,不能只以幫助自己的方式來幫助他人,那太有限了。所以菩薩道比較辛苦,菩薩道是眾生需要什麼,我們要學什麼去幫助他。所以為什麼小乘的羅漢,他只要修七世就可以成就,菩薩要修三大阿僧祇劫,因此菩薩道是值得讚嘆的。